好梦难竟啊。

吃无差。

【星球大战】[Q/O] 冥顽的尘土

四年前的文,翻出来写完了,5.4 be with you ☆


[* 原作 *]   星球大战/少年绝地武士

[* 配对 *]   奎刚·金/欧比旺·克诺比

[* 说明 *]   我流ABO私设


    刚在塔图因定居那阵子,欧比旺身边曾有一个男孩。

    一天清晨他醒来看见这孩子站在床边:一个闯入者。大约十六岁、或者十七岁,瘦高,死气沉沉的陌生面容他此前从未见过。闯入者说:“你不能一直住在帐篷里。”而他听从。

    他设法买下一座旧屋,在沙漠的另一边。男孩跟着他像他多出的一片影子。他放任,并将言语尽数封缄于齿关。

 

    欧比旺承认自己在契约签订中使用了某些原力的伎俩,但当他“理论上的所有物”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他发觉这气力花得也不值。他期望得到一座“符合居住标准的房子,或许需要清扫”,然而,“这简直就是一片废墟。”他咕哝道。他不知道还可以向谁抱怨。或许是时候彻底改掉这习惯。

    “所幸尚能修缮。”男孩说。一贯沉着的声调几乎使他想起过去的日子。他循声看去,试图在陌生的躯壳中寻找熟悉的痕迹,一些碎片:干草似的头发,深蓝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感到难以拼凑这些碎片如同拼凑一颗破碎的心。

    欧比旺管这男孩叫“奎”。

 

    欧比旺十六岁时试图管他的师父叫“奎”。三个标准时前他们吵了一架,而此刻他们坐在一起,任由科洛桑的黄昏从身边流过。

    奎刚的手搭在他肩上,就在这时欧比旺初次闻见自己的气味。短暂而微弱地,一个预兆,一种奇妙的感觉:原力告诉他身体正趋于成熟。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师父只僵硬了片刻。

    “欧比旺,你在长大。”奎刚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将手收回。

 

    如下是他们的常态:当奎刚目视前方时欧比旺注视奎刚,安静地,并且发自内心地满足于此。但今天理应特别。

    今天的欧比旺轻得像一片羽毛。在信息素的领域万物焕然一新,一如十三年前纤原体引他初窥原力的神奇世界。他看到风的层理、听见花朵绽放的吐息、感受夕阳的光彩铺在他身上如同柔软的火焰。然后,理所当然地,他转向奎刚,用新生的感官观察和窥探眼中唯一的偶像。

    他雀跃过头了:年轻学徒的通病。幸而大师们总能教他们冷静。 奎刚收回的手似一道默然竖立的墙,在此界限后,欧比旺伸出的触角像声波沉寂于真空。他疑惑不解。远在意识到其含义之前,他首先意识到这是一个拒绝。

    “抱歉,师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他说,半真半假,“但我想要叫你的名字。”真心实意。

    “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称呼我,徒弟。”绝地大师的语气如同磐石,“你我皆知这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

    “那么我要寻求一种更加平等的关系。”年轻人宣布。年轻的心脏急促地震颤,将滚烫的血色送上年轻的面颊:“等到有一天我通过了试炼,我就要做你的兄弟。”这大胆的宣言终于赢得他师父的注目。奎刚转过身来,沉静地看着他:“圣殿里人人皆是兄弟。”

 

    欧比旺把最后一块滚石推向山脚。在他清理这片废墟时,他的同伴已搭建好室内大棚的雏形。

    “这两天,”奎稍作停顿,意在使听者专注,“可以挖一条井渠,把地下水引过来。”

    双日缓缓西沉。男孩单脚踏在风蚀残丘上,随性和睥睨的姿态使他看上去比实际更高。欧比旺试图移开视线。他们之间隔着十五英尺距离和半打冷凝器,然而所有的这些丝毫不会使此事变得容易。光剑被点亮发出“嗡”的一声,他自暴自弃地转向含水层所在的山地:“这事我今天就能做得完。”

 

    他在奎的指挥下挖一道暗渠、又沿渠打一些竖井——鉴于他熟练使用的光剑,达成此事轻而易举。那些从前的欧比旺:学徒辫垂在耳边的欧比旺,庄严宣誓“我的武器就是我的生命”;开始蓄须的欧比旺,皱着眉头捡起徒弟乱丢的光剑。他们绝想不到有这一天,他们绝想不到他将“生命”放逐至此。

    他沉默地干这活。汗水划过后颈,他从不时的刺痒中判断它们流下的轨迹。他的背部略微绷紧;他并不抬手揩拭,他善于忍耐。奎正望着他,他不必抬头就能感知到这点。他可以想出一种熟悉的神色与之对应:一种克制的不赞同,通常略显冷淡。他想象它出现在年轻的异乡生面孔上,而想象的结果是,他决定继续垂着头,努力用肉眼分辨每一粒沙子的区别,即便是当对方开口说话。

    奎说:“你知道明天再做也是一样。”而他生硬地回答:“这地方的每一天都是一样。”

 

    首先要学会的是消磨时间。应当接受这样的事实:你的时间已不再代表时机或是亟待被拯救的生命,它不再是某种值得谨慎把握的珍品。你清楚这个银河系里每天都在发生什么:苦难、死亡、名为“帝国”的流行病疯狂蔓延。而关于此事你能做的:蛰伏、静默,在沙尘覆盖的外环星球上浪费你自己。比死去更难的是参与策划针对自己剩余岁月的慢性谋杀。

    火的声音像一根突兀的针穿过欧比旺麻木的心脏。光焰最后一次明亮地爆开,继而熄灭……在原力中死亡不过是火光熄灭时扑的一声轻响。自六十六号令执行以来,他已听惯这种声音——起初他伴着这声音数死去的人,后来他伴着这声音数或许仍活着的人。有那么一阵子他试图在每一次原力的震荡中找出正在消亡的熟悉面孔,而现在他只是停下手中的活计,把疲惫不堪的身体抛到沙地上。

    欧比旺陷在沙子里,面朝天空,任由沙子的余温烘烤他酸麻的背部和后颈。奎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背对天穹与光。双日的耀斑在欧比旺的视网膜上闪烁,渐渐模糊了那张陌生的面孔。他闭上眼睛,终于再次听到水的声音:水滴汇聚成涓流,涓流和缓地充满他的水渠,远处湿地农场里婴儿破涕为笑,荒漠中出现生机。他平静下来,发现自己枕在奎的膝上。

    “你又在愤怒了,欧比旺。”奎说。欧比旺在心中回嘴:……而你总是感情用事。顺理成章地,他抬手遮住眼睛。

 

    更早的时候,有关奎刚·金大师,欧比旺听过这样的流言:一位宁愿孤身作战的大师,由于曾经的失望而拒绝接收新的学徒;一个男性-A。

    他猜想他们是否来自同一个星球,或者至少相似:名字的构词法相似、形貌相似、性征分异的机制也相似。他喜欢这个猜想,他希望它是正确的。

    奎刚看过几次他的比试。奎刚指点过他。奎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估量他,又仿佛想要以目光剖开他、查验他的身体和品性中是否存在着某种危险特质的发轫。他在等奎刚挑中他,而奎刚的回答永远是:不。

 

    他十二岁,一次比武后例行的身体检查,扫描图谱显示新生的隐秘器官正在发育。针对A-B-Ω性征种族的研究认为,控制第二性征的密码写在基因里,这是一种“固定的随机性”;他是——他将会是一个男性-Ω。

    “放轻松,这不是坏事。”治疗师说,“在成为一位伟大绝地的道路上,性别和种族绝不是阻碍。你要接受它、适应它,就像接受原力的考验。”

    事实上它正是那块儿最大的挡路石,欧比旺沮丧地想道。他几乎可以看见成为绝地武士的最后机会同自己失之交臂、看见非凡的奎刚·金大师同自己失之交臂——仅仅是为了避免种族天性可能惹出的麻烦。

    时间回退半个科洛桑标准时,他和布鲁克一同站在祖师面前。尤达对他们说:“明天,一位绝地武士将要回到圣殿寻找学徒。准备好应对他,你们必须。”

   欧比旺对治疗师挤出一个微笑。他慢吞吞地走回寝室,并且和故意找茬的布鲁克打了一架——谁在乎呢?他已经十二岁,他快要十三岁。

 

    十三岁的欧比旺成了奎刚的学徒。

    在他生日那天他们离开班多。奎刚与女王进行最后的告别时,欧比旺蹲坐在起落架顶,无所事事地用指腹在飞船外壳的积尘上涂涂画画。“班多”,这是一座喧闹的、鲜活的城市;年轻的绝地学徒一鼓作气地往下写:“班多米尔”,这是他们共同踏足的第一颗星球。矿业行星上粉尘含量过高的灰色大气簇拥着他,欧比旺端详着自己留下的标准语字符,他猜想绝地之道是否就是放任这些印痕被尘土掩埋。

    奎刚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欧比旺下意识伸手将字迹抹去,迅速扬起的粉尘使他连打了三个喷嚏。奎刚挑眉看他,意思仿佛是问他在写些什么。欧比旺说:“……一些困难的问题。”

    “噢,”奎刚随口问他:“什么问题?”

    欧比旺鬼使神差地问:“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在他二十五岁之前,他想知道奎刚的气味是什么样。

    有时他在奎刚身上闻到植物的味道,有时像是森林、有时像是阳光下的草甸。但那些往往是假象。在伴侣之外的人面前,成年人懂得礼貌地约束信息素。

    后来他们在纳布的丛林里,那是一个对他来说有点冷的星球,翠绿的丛林也是冷的。奎刚对他说:“你一直是个好徒弟,欧比旺。”那时他觉得奎刚就是纳布丛林的味道。

 

    起先他装作熟睡因为他猜想奎正在看着他。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缓,思维在原力中散漫地游弋,像是湖面上的落叶。

    有什么东西在他皮肤上跳动:沙粒、汗毛,微风或细小的虫蚁。他的后颈隐隐作痛,死皮在干燥的耳道里噗噗作响。他听见水汽在空气中凝集,夜幕即将降临。沙人正在归巢,卢克又哭了起来,在欧文含糊不清的抱怨声中贝露回屋喂奶,不当心撞翻了床边的矮凳。他听见这片沙漠中无数窸窸窣窣的生命,而他听不见那个男孩——奎沉默地充作他的枕头,肢体冰凉,血液不会流动。

    “抱歉,”欧比旺说,“为我太过情绪化。”他喃喃地说:“……为了所有的事。”

    “你需要休息,”奎说,“而不是抱歉。”欧比旺坐起身时,头发扫过他悬空的掌心。十几年前他们的飞船迫降在同一片荒漠的某个地方,欧比旺坐在控制台前,奎刚站在他身后,单手搭着他座椅的靠背。他屏息缓慢地向后靠去,心如擂鼓,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支棱的发梢几乎碰着奎刚的指尖。

    “我以为你更偏爱长发。”奎说。这时候他们已回到小屋。新居的第一个夜晚,唯一一张硬板床上,欧比旺睁着眼睛。

    奎盘膝坐在地上,背靠床沿。男孩继续说:“我记得那时候你不到二十岁。”

    “你知道的,”欧比旺敷衍道,“大多数学徒成年之后,都不太喜欢学徒发型。”

    奎长长地“嗯”了一声,“你说得对。”

    欧比旺低声说:“这只是一种观点。一个方面。”

    在克隆人军团里曾有这样的流言:“克诺比将军留这长刘海,只是为了造型好看。”那时他一笑置之;那时他的三十年代才过一半,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不能说这话是错。

    他曾经蓄过长发,在安纳金通过试炼之后:不是很长,为了方便打理,只留到肩膀。局势毕竟不比从前了……他也毕竟不像奎刚。克隆战争刚开始时,战场上,他的头发险些被卷进侧翼发动机;从那以后,他就把头发剪短了。

 

    在千泉厅,欧比旺曾经捧起奎刚的发梢。那会儿他刚满十八岁,供给中开始出现专用抑制剂。这正如班特充满海洋水汽的房间一样理所当然。圣殿中没有怪事,唯原力稳定而恒在,包容一切差异。

    与这片宇宙中数以万计的绝地相同,他的师父在冥想,精神与他们联结在一起。循着师徒之间的纽带,欧比旺感到丰沛的生命向自己涌来。他闭上眼睛,想要从中领悟——而他无法参悟。生命原力绕开了他,如溪流绕开岩石;隐匿在生命背后,向他张开怀抱的,世界上最终和唯一的道路,是死亡。

    他曾梦到他们如何被死亡吞噬:精神回归本源、躯壳渐渐枯萎。一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些是绝地、有些不是,在他怀抱中失去温度和色彩。

    他从死里面逃出来,更加靠近奎刚,他的衣角搭上后者的衣角。奎刚身上有青藤汁液的味道……那是生命的味道。欧比旺伸手触碰师父披散的头发。他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擦,感受生命温暖地掠过自己指尖——然后,在奎刚有所察觉之前,他收回了手。

    接下来的流程他已经熟稔:“没有死亡,唯有原力。”欧比旺低声念诵,“唯有原力。”他的师父睁开眼睛,以沉稳的声调向他发表叛逆的宣言:“死是生的一部分,徒弟。”

 

    它来得并非毫无征兆。凌晨,天蒙蒙亮,欧比旺在潮闷和烦恶中苏醒过来,想不起自己是何时陷入睡眠。疲惫像打湿的厚棉絮,压在他的关节上。

    屋里还算暖和。他费力地张开眼睛,奎坐在他床边,左手端着经夜募集的露水,右手捏着一块湿棉布,沾湿他的嘴唇。

    “我觉得你是昏过去了,”奎说,“这儿的气候不太适合你。”

    欧比旺低声说:“我会尽快习惯。”

    他们沉默相对。奎率先移开视线,用那块棉布吸干碗底的水分。这时欧比旺突然开了口,“那个孩子。”他说。

    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并没有问他说的是哪个孩子。欧比旺抬起手指,引导那块湿布在半空中展开、彻底盖住自己的面孔。

    “我没有将他教好。”

    奎说:“这并非你一人之过。”他摸索着握住欧比旺的手,被后者无意识地用力反握住了。欧比旺握着他的手,呼吸沉重,“我到底让你失望了,是吗?”奎回答道:“你已做到了你能做的所有。”那张过分年轻的、小男孩的脸,在命运的照射下,显得暮气沉沉。

    接下来欧比旺没再说话。奎掀开他盖脸的棉布,发觉他再一次睡着了,体温比平时更高。

    直到午间,他们才发现,欧比旺的热潮期来了。他的时间一向不准:身体在战事中损耗得太厉害,他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热潮期了,在他的躯壳之内,战争彻底杀死了繁衍。

    奎扶他到床上,又打开他的行李翻找抑制剂,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一个婴儿、两把光剑、一卷草席;一些必要的工具,用将军的肩甲箍在一起——以上是欧比旺来到这个星球时,随身携带的全部。

    “你先忍耐,”奎说,“我出去一趟。”

    欧比旺摇了摇头。“这星球上只有两种性别,你会惹来麻烦。”他说,“眼下我并不需要那个。”

    于是奎迈步走回他床边,沉默片刻:“我想,或许我可以使用一些原力……”

    “谢谢,”欧比旺推辞道,“还是不了。原力可没给过你这样的指示。”

    奎平静地说:“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原力的指示。”他说:“而是出于个人的意志。”

    欧比旺再次推辞,“最好别。”他的睫毛眨下一滴汗水。“从前,我们保持距离,”他说,“是为了绝地的戒律?最好还是坚守下去。”

    意料之外地,奎否认了这一点:“比起有形的纽带,我更看好无形的纽带。”他们之间产生天然的联结,早在发生交集之前。

    “譬如此刻?”

    “譬如此刻。”

    欧比旺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必担心,”他说,“并不多难受,就只是有点累。很快就结束了。我有预感,这就是最后一次。”

    奎抱起胳膊看他,眉心微皱。“别那么看着我。”欧比旺拥着被子,哑然失笑。“我没事,”他说,“只是老了。”

    “你还不到四十岁。”

    “喔,”欧比旺打起精神,“多谢你提醒我我的年纪,但是从某一角度来看……”他没有说完,因为奎的指腹轻柔地按上他的后颈。奎对他说:再睡一会儿吧。他闭上眼睛、将脸转向墙壁,感觉到那男孩儿用瘦长的手指把他的额发拨向一边——他三十八岁,经历过战争、背叛和死亡,他欣慰地发觉自己胸膛中仅存的碎片仍会为这样的接触颤抖。

    第二天欧比旺的热度略微褪去。用不了一两天,他的热潮期就会彻底结束。奎为他做了简陋的饭食,看着他用两个标准时断断续续地吃完。“我怀念这个味道。”欧比旺说。奎闻言摊手:“这根本没有味道,欧比旺,我没找到调味料。”欧比旺笑了,眨眨眼睛,他苍白的脸上,颧骨的位置透出一点红晕。那样子看起来非常柔软。

    “先前你拒绝和我说话。”奎陈述道,“我还以为,是这具实体使你不得不正视我。”而欧比旺说:“我只是不想说话。”

    “更早的时候,”他慢慢地用餐勺刮着盘底,“我曾经试图和你说话。在原力中。你没有理睬我。”

    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我很抱歉。”

    欧比旺警觉地抬起头:“你又要离开了?这具身体……”

    “还不到时候。”他的老师父温声安抚他。“说实在的,我没有想过,”奎说,“这一切会让你改变这么多。”

    “何以见得?”

    男孩摇头,“就只是……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促狭地笑了起来,心里却想:要是放在从前,他的老徒弟,不会这样不自觉地一直皱着眉。

    奎说:“我很抱歉没能帮到你更多。”

    一时间他俩谁也没说话,仿佛生命是漫长无望的挣扎,最初的激情被太过漫长的旅途消磨殆尽,仅剩下疲倦和沉默。

    曾经不止一次,奎刚对他说:“你应该接受天性,而不是压抑它。”现在他想在这件事上奎刚或许是对的:安纳金的天性是冲破命运,而他的天性或许就是忍受。“至少你在帮助我,”欧比旺开口,打破凝滞的空气,“找到平静。”

 

    第七个标准日,奎告诉他,这具身体已到了极限。那时候他们刚从一队沙人那里抢回欧文农场的蓄水器。欧比旺想起某个星球的传说:神明创造人世用了七天,第七天是休息日。

    他们坐在戈壁上,奎摸了摸他的头发,感到稍微长了一些,并且汗湿。从前几天干活时,欧比旺就不断把前额的头发拨开,为了不让它挡住眼睛。

    奎说:“我帮你把头发剪短吧。”

    欧比旺说“好”。他略微顿了片刻,又说:“剪得短一点。”

    他垂下眼睛,看到自己棕色的碎发落在沙地上,被迫近的黄昏淹没、被风沙和尘土埋没。欧比旺无端想起二十五岁那年科洛桑的黄昏,橙色与紫色彼此勾连,成为流动的画卷。奎刚对他说:“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徒弟。”

    奎在他身后说,“我怀念你留着学徒辫的样子。”他漫长的苦行即将宣告开始。欧比旺慢慢地合拢手指,像是珍重地握住他仅能拥有的全部:一片虚无。在这黄昏的冲刷中他突然感到难以自抑的悲哀。

 

    在他焚烧男孩的尸体时,他知道他的老师傅就站在他身后。他同样知道,假若他回头,所能看到的只会是空无一物。“我想念能够看到你的样子。”他说。而奎刚没有回答。

    塔图因的黄昏生猛而无孔不入,像是穆斯塔法废弃的炽热洪流。就在这时他意识到沙漠那边是新的希望,而他们已是余晖,是已死的和未死的、来自旧时代面目全非的幽灵。他应该承认这些,并且与过去的一切撇清关系。

    “我需要一个名字,”他并不回头地问,“这个男孩,他叫什么名字?”

    奎刚回答他:“本,本·亨特。”

    “那么我就叫本。”欧比旺说,“对我未来的旅程来说,这名字挺合适。”透过柴禾与火焰,他看到农场白色的拱顶。他想从此他的人生只剩下这一件事。

    在一片沉寂中,他听到奎刚的声音:“这将会是我们共同的旅程。”

 

    后来,后来人们说沙漠深处住着巫师,一个年迈的疯子:他与空无对话、使死者复活。

 

*

 

“我们将这宁静混同于死亡

并且相信我们渴望结束自己

尽管只是渴望睡梦与冷漠。”

——《里科莱塔》


*

end


补充说明:

    这是当时獭群摇骰子摇出ABO的人间惨剧。尽管去掉ABO设定,故事似乎也不会改变,但由于它是初衷,我还是强行碰了它的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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